日本延续四分之一世纪的自民党-公明党执政联盟落幕后，永田町各方纵横捭阖，政治漂流状态中，首相宝座不再是新任自民党总裁高市早苗的囊中之物。

“有人说我可能无法成为首相，是可怜的高市早苗，但即便在这种时候也不会放弃。”高市10月14日在一场商业相关活动上说，在国会首相指名选举的关键时刻，她将尽一切努力。

当地时间2025年10月10日，日本东京，日本自由民主党总裁高市早苗（右）和日本公明党党首齐藤铁夫出席国会党首会议。视觉中国 图

在高市表决心的当天，自民党干事长铃木俊一在与国民民主党干事长会面时表示，希望在首相指名选举中获得对方的协助。同日，立宪民主党、国民民主党和日本维新会的干事长举行会谈，立宪民主党表示希望在首相指名选举中与两党合作，推动政权更迭。

曾任首相的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正积极游说其他在野党，希望在国会首相指名选举中形成统一战线，推举国民民主党党首玉木雄一郎为首相候选人。野田14日再次强调“这是十多年难遇的夺取政权的机会”。

获朝野两边拉拢的国民民主党被推上风口浪尖，党首玉木雄一郎10日声称“已做好了担任首相的准备”。他在上个周末前往大阪世博会现场，抓紧时间提高个人曝光度。但是，他对立宪民主党和自民党都没有展现出明确的合作意愿，强调“首相不是靠简单的加减法选出来的”。

制图 彭玉洁

玉木为何变得“抢手”

首相指名选举预计将于10月21日在临时国会上举行，获得投票总数过半数的候选人将当选首相。如果没有候选人获得过半数，则进行第二轮决选投票，得票较多者当选。

自民党目前在众议院占据196席。在野党方面：立宪民主党占148席、日本维新会占35席、国民民主党占27席。若立维国三党联手，可得210票，超过自民党阵营，则可能诞生“玉木首相”。三党中但凡有一党不愿合作，在公明党已表态决选轮不给在野党投票的情况下，自民党依旧可以险胜，可能迎来“高市首相”。

制图 彭玉洁

“只要第一、第二、第三大在野党团结一致，就一定能超过196票（自民党在众议院的议席数）。”野田佳彦近期在多个场合频频呼吁在野党团结一致，对政权更迭表现出强烈的执念，他一直抱有“雪耻”之心。

2011年8月底，野田佳彦作为民主党党首当选首相，内阁仅存续了482天便倒台，民主党下野。时隔13年，野田当选立宪民主党党首后表示：“我们曾把政权交出去，坠入谷底。但我会像在悬崖边用指甲抓住岩壁般，拼命爬上来。”

去年10月，在“黑金”丑闻逆风中，首相石破茂上任8天闪电解散众议院、提前举行大选，野田毫不掩饰夺相的企图，打出了“政权更迭前夜”的口号，呼吁各在野党在首相指名选举中投票支持他，但未能获得多数在野党的响应，野田回顾说：“那是一个重大的教训”。

野田深知，只有立国维三大在野党合力才能阻止自民党继续执政，缺一不可。维新会党首、同时也是大阪府知事的吉村洋文冷淡表示：“如果立民和国民民主能真正合作，我们会认真考虑（统一候选人）的讨论，但这种可能性非常低。” 

正如吉村所言，立宪民主党和国民民主党之间存在明显分歧。两党同样是从原民主党分裂出来，国民民主党立场为中间偏右，支持核电；立宪民主党为中间偏左，反修宪、支持废核。它们背后都有工会组织的支持，但各自的工会之间也有利益分歧，结盟的具体路径不明朗。国民民主党干事长榛叶贺津向立宪民主党质问：“是否真有修改宪法的意愿？是否能接受重启和重建核电站？”

据《西日本新闻》报道，立宪民主党干事长安住淳8日拜访国民民主党干事长榛叶贺津，提出玉木作为在野党阵营统一首相候选人的可能性，希望以此为合作筹码。榛叶随即回应说：“这是半开玩笑吧”，表情十分严肃。

另一方面，因政策主张较为接近，加之沟通渠道通畅，自民党也在积极游说国民民主党加入执政联盟，寻求改变少数派政权的艰难处境。高市早苗在自民党总裁选举结束后的第二天就与国民民主党党首玉木雄一郎秘密对话，8日又进行公开会谈，就所得税和汽油税问题进行协商，这两项内容被视为双方合作的“试金石”。

若国民民主党加入与自民党的执政联盟，野田的政权更迭梦就会破灭。

自民党和立宪民主党都在试探拉拢国民民主党之际，公明党10日单方面退出执政联盟，成为改变局面的关键一步，也促使国民民主党的地位陡然上升。 

当天，玉木召开记者会，6次重复表示“我有意担任内阁总理大臣”，但被问及是否赞同在野党统一首相候选人时，他含糊其辞。

随后形势骤然变化，玉木对携手自民党的意向急转直下，12日在日本电视台节目中说，之前的讨论是以自民党-公明党联合为前提，再加上国民民主党，就能超过众议院过半数。但现在与自民党合作也无法过半，“因此关于联合的讨论几乎失去了意义”。

在外界认为国民民主党的天平已经向立宪民主党的方案倾斜时，玉木11日就首相指名选举表示，目前无法与立宪民主党合作，因为基本政策不一致。他要求立宪民主党必须在安全保障和能源政策上通过党内决议与国民民主党的立场保持一致。对此，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表示：“‘必须通过党内决议，否则不会谈’这种说法，未免太高高在上了。”

同时，自民党也依然在争取与国民民主党合作。国民民主党干事长榛叶贺津14日表示，作为联合执政条件提出三项重点——修宪、能源政策和安全保障。自民党干事长铃木表示：“我们的基本理念并无差异，希望能携手合作。”榛叶也回应称“基本理念几乎一致”。这与此前玉木的表态形成温差。

凑数式联合政权注定短命

历史可见，为了拼凑多数而形成的在野党联合政权都未能长久。1955年，日本自由党与日本民主党合并成立自民党，由此开启了长期执政的“1955年体制”。在这一体制下，执政的自民党与最大在野党社会党长期对峙。1993年自民党下台，标志着“1955年体制”的崩溃。自此，各政党之间不断组建联合政权。

1993年细川护熙联合内阁虽结束了自民党长达38年的执政，但仅维持8个月便瓦解；2009年起民主党政权也只持续了3年3个月。

分析认为，不论是自民党还是在野党，运作联合政权时往往需要接受执政伙伴的要求，受到限制。如果在政策理念方面未充分达成一致，只是为“凑数”而结盟，反而可能导致政权运作困难。同时，曾是在野党的政党在加入执政联盟后，虽然能更容易推动自身政策的实现，但也面临丧失独特政治风格和立场的风险。

首相花落谁家、政权是否更迭，正取决于各党围绕这次“数字游戏”的角力。不过分析普遍认为，即使高市内阁成立，其执政基础预计也将是史上最薄弱之一。自民党当前在众议院全部465个席位中只拥有196席，在参议院全部248个席位中拥有100席。

据《每日新闻》报道，由于目前自民党在众议院占少数席位，有议员认为，在首相指名选举中高市是否能当选尚不确定，应由石破茂继续暂时担任首相、实行“总总分离”（即自民党总裁与首相由不同人担任）体制。

以往“总总分离”的状态通常只维持数日，2024年的石破政权是在党总裁选举后4天成立的；2021年的岸田文雄政权则是在党总裁选举5天后成立的。而这次预计至少会延迟两周，属极为罕见的情况。

针对“总总分离”，自民党干事长铃木俊一14日表示，党执行部目前没有考虑采取这种做法。而玉木雄一郎说：“也许我们确实已经进入了不得不考虑这种安排的新政治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