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锡悦与金建希。视觉中国 资料图

身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裙，戴一副黑色边框眼镜，韩国前总统尹锡悦的夫人金建希8月12日接受了约4个小时的逮捕前讯问，被送往首尔南部拘留所。当天深夜，法院批捕，金建希被当场收押。

据新华社报道，“金建希特检组”7日以涉嫌违反《资本市场法》《政治资金法》《特定犯罪加重处罚法》为由提请法院批捕金建希。首尔中央地方法院12日深夜签发逮捕令，理由是“担心（嫌疑人）销毁证据”。

根据“金建希特检法”，特检将针对金建希所涉的16项嫌疑展开调查。本次逮捕令涉及德意志汽车股价操纵案、涉嫌干预公职选举案，以及涉嫌通过被称为“乾津法师”的全成培收受“统一教”高价礼品案，她在8月6日接受调查时全面否认这些嫌疑。

据韩联社报道，金建希的拘押调查期限最长20天。这是韩国宪政史上首次出现前总统夫妇同时被拘押的情况。尹锡悦因涉及内乱罪相关嫌疑于7月10日被逮捕，羁押在首尔拘留所。他已连续4次拒绝出席内乱庭审，也拒绝配合内乱特检组及金建希特检组的调查。法院11日决定启动缺席审判程序。

“无足轻重之人”深陷泥沼

“像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人让国民感到忧虑，对此深感抱歉，我将认真接受调查。”金建希6日以嫌疑人身份公开到案，接受特检组的调查，她在接受调查前对媒体说道。 

据《东亚日报》报道，韩国法律界内外普遍认为，金建希自称“无足轻重之人”，是“刻意贬低自己、试图规避责任的策略”。她涉嫌的案件中，是否构成犯罪的关键之一在于被告是否具备实质性地位与权力。

围绕德意志汽车股票操纵案，该汽车公司前会长权五洙因操纵股价已被判刑，特检怀疑金建希作为“出资主”参与其中，是共犯。在调查中，特检就“7秒交易”的疑点提问，即股票操纵者向一家投资咨询公司发短信称“（将8万股以每股3300韩元）卖出”，仅7秒后，金建希账户就下达了完全一致的交易指令。对此，金建希声称“纯属巧合”。特检还出示了金建希与证券公司职员的录音资料，追问她“若事前不知情，为何约定给予40%的收益”。她回应称这不能成为直接证据。

关于尹锡悦夫妇共同介入国民力量党候选人提名的指控，特检认为，尹锡悦和金建希在2022年6月的国会议员补选与2024年4月的总选中，曾施加影响力，使得前议员金英善与前检察官金相珉分别获得国民力量党在两个地区的提名。金建希解释说，“只是请金相珉帮忙参与竞选活动而已。”

在6日的调查过程中，对于特检组核查的证人证言与证据，金建希始终坚持称“与事实不符”或“不了解情况”。鉴于这样的情况，特检组认为，若在未拘押状态下再次传唤已无太大意义，7日便向首尔中央地方法院提交了对金建希的拘捕令申请，担忧其销毁证据。

之所以有销毁证据之忧，主要因为一条高价项链。金建希在2022年6月随尹锡悦出席北约会议时佩戴了一条梵克雅宝项链，访问期间还佩戴了多件奢侈品牌首饰。韩国《公职人员伦理法》规定，公职人员本人和配偶必须登记申报每件价值超过5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2.6万元）的珠宝，但尹锡悦在大选过程和就任后从未申报过贵重珠宝，受到共同民主党质疑。

特检组上个月对金建希一家进行扣押搜查的过程中，发现了涉案项链，金建希方辩称是仿制品，此前她已多次变更相关证词，此后有关机构鉴定确认搜查出的项链为仿品。但韩国瑞熙建设会长李奉宽近日已经自首，称他在2022年3月总统大选结束后购买了真品项链赠予金建希，希望能让其女婿朴成根在尹锡悦政府中任职，同年朴成根任职总理秘书室长。特检组怀疑，金建希在调查阶段已将真品调包。此外，她还被指涉嫌从教会、政府项目参与方等处收受奢侈品。

特检组称，在尹锡悦被罢免后，金建希更换了手机，拒绝提供被扣押手机的密码，并将其在文化企划公司的笔记本电脑格式化。在特检调查过程中，她还以律师和警卫团打前阵，长时间不打开住所的大门，涉嫌妨碍搜查。此外，金建希的亲信、前总统府行政官柳庆玉在搜查过程中拒绝开门，并将手机初始化。

为申请拘捕金建希，特检组本月向法院两次提交共计848页的意见书。相比之下，特检组7月为逮捕尹锡悦，向法院提交了约300页意见书，准备了178页的演示文稿。

金建希被羁押后，特检还将继续就杨平高速公路终点变更、公兴地区开发不当获益、不当干预总统府及官邸搬迁、妨碍或掩盖调查等疑点展开后续调查。

持A等级加密手机的 “V0”

在成为韩国“第一夫人”之前，金建希作为一家美术展览策划公司的经营者，活跃在艺术和媒体界。2021年韩国总统选举前夕，金建希因伪造履历争议面对媒体镜头说：“即使丈夫成为总统，我也只会尽职尽责地扮演妻子的角色。” 然而，尹锡悦上台后，金建希不同于历任总统夫人传统的辅助形象，以独特的个人风格行事，广受舆论关注。

最具代表性的事件是，2022年在西班牙举行的北约峰会期间，金建希随尹锡悦一同出访，首次登上国际外交舞台。不同于其他国家领导人的配偶按照外交礼仪安排进行活动，金建希单独参观当地美术馆、欣赏弗拉门戈表演等，其中部分行程未事先公布，以非正式方式进行。此后，金建希收受高价奢侈品的录像被曝光，再度将她推至风口浪尖，这也成为特检组调查的案件之一。

据韩媒MBC报道，在韩国政界，金建希被冠以“V0”的代号，被讽刺为凌驾于总统（V1）之上。2022年9月，金建希作为“第一夫人”表示，“我打算积极介入南北问题”，“必须实现南北统一”。她还带着警察巡视麻浦大桥，表示“有很多不足，需要改进”，被视为发号施令。

值得一提的是，在尹锡悦任期内，金建希曾使用与总统同等级别的 “A等级”加密手机，具备最高级别的安全保密功能，难以被窃听或监听，也无法录音。当时，包括尹锡悦在内，仅有总统秘书室长、警卫处长等5人拥有A等级加密手机，可就总统行程、安保等事务与多个政府部门进行密切沟通。而总统秘书室人员仅为B级、国家安保室相关负责人则是C级。

特检组认为，以“总统夫人”名义登记并配发给金建希的这部加密手机，有可能成为揭示其诸多嫌疑的关键线索之一。

尽管如此，尹锡悦声称妻子被妖魔化了，持续与舆论对抗，曾3次动用否决权阻止“金建希特检法”的通过。“把妻子对总统的建议污名化为国政干政，这不符合我们的政治文化、也不符合我们的文化传统。”尹锡悦去年11月说道。

失势中挣扎

毫无疑问，金建希相关的一系列案件与尹锡悦难脱干系，并牵涉国民力量党的“尹派”议员。韩国执政党共同民主党党首郑清来6日表示：“这次特检调查，是一个重建被破坏的国政基础的过程，也是对尹锡悦和金建希夫妇操弄国政行为的国民审判的起点。”

尹锡悦因涉紧急戒严案，自7月10起被羁押在首尔拘留所，面对金建希案特检组的传唤和调查，一直以健康恶化等为由拒绝出席一切调查和庭审。因此，特检向法院申请了拘捕令，两度执行逮捕却遭到尹锡悦 “顽强抗拒”。

金建希案特检组在8月1日的第一次逮捕过程中，尹锡悦脱下囚服并躺在地上表示反抗；第二次，尹锡悦被10余人架住四肢，执法人员试图将其连人带椅子抬走，但尹锡悦声称腰部和手臂等部位受伤，请求放开并提出采取法律应对，逮捕行动再次失败。

韩国YTN电视台援引政治人士分析指出，一方面，尹锡悦不配合侦查是为保护金建希，若其供述，相关证据链条将更加完整；另一方面，他可能在给共犯传递信息，以自身抵抗行为表达态度，希望他们也不要配合调查。

值得关注的是，金建希涉嫌非法介入选举案涉及国民力量党多名资深议员，这也是该党对金建希案始终保持缄默的原因。7月27日，特检组传唤涉嫌“干预提名”的国民力量党议员尹相现，认为他在2022年担任国民力量党提名管理委员会委员长时，在国会议员补选前收到了尹锡悦的指示，影响了候选人提名。

据《韩民族日报》报道，金建希案特检组8日已获得“政治掮客”明泰均的证词，称国民力量党议员权成东和尹相现都在尹锡悦的指示下干预选举。特检组怀疑，明泰均与尹锡悦夫妇达成协议，前者在第20届总统选举中无偿提供民调结果，作为交换，尹锡悦按照明泰均的要求对2022年国会议员补选提名施加影响。

作为保守阵营的元老级议员，尹相先曾是前总统朴槿惠的忠诚拥护者。去年12月紧急戒严发生后，尹相现自称是尹锡悦的“护卫者”，为其辩护。今年初，他还多日守候在总统官邸前，反对弹劾尹锡悦。然而，随着尹锡悦被罢免、入狱，尹相现的立场似乎发生了变化，他在近期的调查中部分承认了尹锡悦干预选举，否认自己参与，彻底推翻了去年的说法，被认为是将责任推给尹锡悦。

另一名涉案议员权成东曾担任国民力量党党鞭，也是“亲尹派”的核心成员之一，在紧急戒严后一度主张国民力量党团结起来，阻止弹劾尹锡悦。随着金建希收受“统一教”贿赂案的调查深入，权成东也被卷入其中。据韩媒报道，特检组调查到，“统一教”前高层曾向权成东提出，“将统一教政策作为国家政策推进”，以此作为条件，承诺动用人力物力资源支持尹锡悦竞选总统。而且，“统一教”成员涉嫌非法向权成东提供1亿韩元（约合人民币52万元）政治资金。

共同民主党指出，如果“统一教”的非法资金在当时流入国民力量党的总统候选人尹锡悦手中，那么第20届总统选举将构成非法选举，并敦促司法机关迅速展开调查。

权成东否认从“统一教”收受1亿韩元政治资金，但对于从该教会收礼等其他嫌疑未作回应。韩国进步党首席发言人洪成奎直言：“权成东已经无路可逃。”

在内乱案和金建希相关案件的调查推进中，政商等各界人士不断卷入其中，金建希的前管家金艺成4月出境至越南躲避调查，8月12日突然回国被捕，调查有望加速。近期，对尹锡悦夫妇不利的证词和证据越来越多地浮出水面，但调查过程仍然漫长。

特检组发现，尹锡悦实际上已经实施了伪造事后公文、删除加密电话等销毁证据的行为，涉案人员证词摇摆，甚至有相关人员意外死亡。韩国前京畿道议会议员、“亲尹派”人士崔虎于7月28日被发现身亡，此前因牵涉尹锡悦夫妇介选案接受调查。

特检组一名官员8月12日对韩国《中央日报》表示，对金建希的调查目前只完成了约10%至20%，将迅速对其所涉案件展开调查。另外，对于拒绝配合调查的尹锡悦，金建希特检组将探讨尽快对其提出起诉方案。

“必须解散内乱党，必须斩断内乱党的根芽。”韩国共同民主党新任党首郑清来说，比起协治，铲除内乱势力更为优先。他从8月2日当选执政党党首以来，对内乱势力和国民力量党显示出强硬的姿态，声称“检察”改革、媒体改革、司法改革将如暴风般席卷而来”，“斗争由我来，总统只需专注于工作”。或许可以预见，韩国政坛的疾风骤雨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