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轮椅，祖宾·梅塔被推到台上，坐在指挥凳上背谱指挥全场，上海刮起台风，大雨滂沱，乐迷坚持赴约……

7月30日，89岁的祖宾·梅塔率领“亲兵”佛罗伦萨五月音乐节管弦乐团，登台上海东方艺术中心。这一晚，风雨无阻，梅塔和观众双向奔赴。

近些年，迈入耄耋之年的梅塔，放慢了指挥脚步，这场“看一次少一次”的演出，更显珍贵。

梅塔坐着轮椅上下台

“希望他健康长寿，还能见面”

1998年，张艺谋执导的“太庙版”《图兰朵》，轰动一时，担任指挥的是梅塔，担纲现场演奏重任的正是佛罗伦萨五月音乐节管弦乐团。

这支乐团创立于1928年。1985年-2017年，梅塔担任乐团的音乐总监，让这支原本附属于歌剧院的乐团，享有越来越高的国际知名度。

上海的音乐会，上半场奏响威尔第的三部经典之作，尽显“歌剧之王”歌唱性与戏剧性交织的不朽灵魂。威尔第作品也是乐团的拿手曲目，来自意大利的它一展纯正意大利之声。

下半场，乐团带来柴科夫斯基《第五交响曲》。早在1970年代，梅塔就曾执棒灌录柴科夫斯基交响曲全集，在数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更多次演绎“柴五”。现场，他再次展现大师级指挥技艺，带领观众感受与命运的抗争和胜利的凯旋。

梅塔坐着指挥现场

音乐学者王勇还在慕尼黑留学时，就常去听梅塔的音乐会，“那时候，他正担任巴伐利亚歌剧院的总监，只要他有新作品就会去听，有时候买不到票，我们就买最后一排的站票。”

“有人把他们这一代称为‘经济型’指挥家，不浮夸，每一个动作都在点上，非常清楚。也许，很多人觉得他的指挥不像舞蹈那般吸引自己，但对内行人而言，看他指挥太舒服了。”

王勇用“强大”一词来形容梅塔，“他的同时代人中，有很多已经离去，或者无法再登台，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依然能坐着指挥全场。”近两年演出，王勇发现，他居然还能背谱，既锻炼了脑力，也保持了状态。

 “梅塔太有名了，以前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票卖得太快了，好不容易抢到。”李先生第一次看梅塔的现场，老艺术家们见一次少一次，他特地来见证“传说”中的人物。

李先生眼见梅塔坐着轮椅，被推上舞台，“音乐起来的那一刻，有点潸然泪下。下场时，他没站稳，趔趄了，大家心里还是揪了一下。我希望他健康长寿，还能见面！”

何先生第三次听他的现场，心情也格外不一样，“他上下台都很困难，能看到他演出非常兴奋，观众秩序也特别好，都带着对老大师的崇敬之情。”演出前，上海台风大作，何先生很怕演出被取消，结果到了剧院，雨停了，像是一个好兆头。

“今天的曲目对一位近90岁的老人来说分量很重，下半场是40多分钟的大曲，演下来很累，何况是背谱。”何先生同样希望，梅塔身体健康，以后继续来上海。

梅塔和佛罗伦萨五月音乐节管弦乐团

“我还会再来，因为我还年轻”

梅塔对上海有着特殊的情感。

他的祖母几度造访中国，并带回最漂亮的中国屏风和纺织品，他的青年时代沉浸在这些物品中度过。他的伯父曾在上海一家棉纺厂担任经理，他还有一个堂弟出生在上海，会说上海话。

1994年，梅塔第一次来中国内地，印象最深的是数百人穿着不同颜色的雨衣，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下雨了，你看不到他们的脸，只有绿色、红色、蓝色的衣服，真是太诗意、太美丽了。”

1994年的市政府礼堂，见证了梅塔与上海的初遇。

临时改造的后台办公室作为休息室、舞台上方加挂反声板、乐池被填平以扩大舞台面积……在简陋的条件下，梅塔与小提琴家帕尔曼完成了演出。“上海有世界上最好的听众，也有世界上最差的剧场。”演出结束后，帕尔曼评价道。

2009年，梅塔和维也纳爱乐乐团在东艺

2007年底，一个意外的“暗访”开启了东艺与梅塔的情缘。

当时，梅塔率以色列爱乐乐团访沪，在未公开行程的情况下，突访正开业不久的东方艺术中心，通过拍手、叫喊等方式测试音乐厅声学效果。离场时，他郑重承诺：“东艺有一座很具水准的音乐厅，我一定要在这里指挥。”

两年后，这一诺言兑现。2009年9月，梅塔牵手维也纳爱乐乐团，首次登台东艺。东艺也由此成为全国唯一同时承接柏林爱乐与维也纳爱乐的剧院。

2010年，以色列爱乐乐团的亚洲巡演原本没有上海站，“为什么没有上海？这座城市举办世博会，我们去了东京、首尔，没有理由不去上海。”梅塔坚持。那年10月，作为上海国际艺术节的闭幕演出，双方于是在东艺举办了两场音乐会。

近些年，上海建成多个一流场馆，中国演出环境的巨大变化，也令梅塔惊讶。2015年，在谈到古典音乐在中国的发展时，梅塔用了“嫉妒”两个字，“世界乐坛不仅有郎朗这样的独奏家，在不少一流乐团，还可以看到许多中国年轻人担当首席。”

2010年，梅塔和以色列爱乐乐团在东艺

2025年，东艺20岁了，梅塔又回到了这里。

 “我一点没感觉到自己89岁，我还很年轻。”谈及为何高龄巡演，梅塔笑说。乐团今年的巡演足迹，从北京启程，途经武汉、长沙，又在上海落地，“我喜欢中国观众很多年了，每次来华演出，他们都让我感受到热情，反响很热烈。”

展望未来，他说：“我还会再来，因为我还年轻，我还有力量、耐心、热情。”2026年1月，梅塔将带着郎朗，一起在他的家乡孟买演出。

2025年，梅塔和佛罗伦萨五月音乐节管弦乐团在东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