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像孩子脸,说变就变。一眨眼的工夫,东北方向就黑压压地滚来一大团黑云。一道闪电穿云而过,豆大的雨滴追着我们一家三口的脚后跟砸下来。
此时,我们正在一个空旷的大公园里,四下净是野花和小草,无遮无挡。情急之下,先生招呼我和女儿一起钻进了孩子们游戏的木制小火车头里。小火车头也就1米来高,里面一排窄窄的小木椅。我和先生蜷缩在椅子上,举着一个破塑料袋挡住头顶上指头宽的几道缝隙。还不到两岁的女儿挤在我俩中间,歪戴着遮阳帽,欢快得不得了。
这是她第一次淋雨,总有要挣脱我们跑出去的冲动。轰轰的雷声让她有所顾忌,但她又实在惊奇于明亮的闪电和噼里啪啦的雨声,总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再加上往里飞溅的雨花,不一会儿女儿身上就湿了。我们怕她着凉,赶紧把塑料袋披在她身上。很快,头顶上漏下的雨水就把我们两个也淋成了落汤鸡。
我想到小时候,在壮阔的黄土高坡上,也曾遭遇过这种突如其来的雷阵雨。那天,妈妈去村口的大锅灶上排队炒莜麦。刚炒出来的莜麦特别香,我贪嘴,非要跟着。不料,刚到地方,天就阴了。但忙碌的人们抽空来一趟不容易,都不肯散去。直到一道霹雳引来大雨,人们才慌乱地抢抓着塑料布盖锅灶和粮食。
我和几个小伙伴躲在一个小小的窑洞里,兴高采烈地看大人们在雨中狼狈地忙着。突然,一个皮孩子飞快地跑进雨里,又飞快地跑回来,得意洋洋地说自己“跑得太快,根本就淋不着”。这谁能服气!于是,我们接二连三地跑出去,又跑回来……天很快晴了,大人们先把我们几个烤干,然后才又开始炒莜麦。
幸亏今天也只是一阵急雨。不一会儿,太阳就赶着黑云往远处去了。
我们三个从小火车头里钻出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这才神奇地发现,脚下刚刚被雨滴砸得凌乱不堪的黄色小菊花竟也挺直了腰杆,虽然掉了一两个花瓣,却比先前更明艳了。大自然呀,真是个粗犷又细心的美工师,一会儿狂放地泼墨,一会儿又精微地绣花。
女儿看厌了小花,转身去踩水。气温回升了一些,我和先生任由她咯咯笑着,在泥坑里蹦蹦跳跳。刚才因怕女儿感冒钳制着不让她淋雨,已让我心中有些愧意。遥想我小时候,在雨中撒欢儿是多么畅快呀!依我看,没有在雨中欢腾过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繁忙的日常间隙,突然来一阵雨,总能让人心情愉悦,不由得放缓脚步。但大城市的人们火急火燎的,每逢下雨,地铁口附近沉默行进着的雨伞队列,让人焦躁。先生看到有未雨绸缪的人拿着伞,对我说:“咱们得接受教训,下次出来玩,一定要记得带雨伞。”
我摇摇头,说:“不如拿个大塑料袋,装上毛巾和干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