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025年10月9日，以色列-加沙边境，一辆以色列军用装甲车被卡车运送。视觉中国 图

据新华社报道，当地时间10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社交平台发文称，发文宣布，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已经同意美方所提加沙地带“和平计划”的第一阶段。

哈马斯、以色列总理府各自发布声明，证实协议达成。据《以色列时报》网站稍早时候以多名谈判知情人士为消息源报道，加沙停火谈判的主要难题已经解决，剩下有待完成的只是一些程序性内容。以色列与哈马斯9日将签署协议，以方被扣押人员有望11日获释。

这是2023年10月7日本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以色列与哈马斯之间达成的第三份停火协议。特朗普称，协议达成是中东“迈向稳固、持久和永久和平的第一步”。复旦大学中东研究中心主任孙德刚在接受（www.thepaper.cn）采访时表示，“第一阶段协议的成果确实比此前的停火协议更具有‘实质性意义’，但如果要想巴以问题彻底得到解决、双方实现最终和平，一些核心议题上各方还需要达成共识，接下来还有很多‘硬骨头’要啃下。”

“迈向稳固、持久和永久和平的第一步”

据新华社报道，特朗普在帖文中称，第一阶段协议达成意味着所有以方被扣押人员将很快获释，以色列军队也将撤回至双方商定的界线。特朗普称，各方都将得到“公平对待”。特朗普同时感谢作为斡旋方的卡塔尔、埃及和土耳其，说这些国家的代表与美方共同努力，使这一“历史性”事件成为现实。

据埃及开罗新闻频道等媒体援引哈马斯消息人士信息报道，以色列和哈马斯双方9日将在埃及签署加沙停火协议。

另据巴勒斯坦《圣城报》9日报道，哈马斯与巴勒斯坦各派别同意加沙停火计划，正式协议将于9日在埃及签署。该协议包括立即开放五个过境点，允许人道主义援助物资进入加沙，调整以军加沙撤军路线图，在第一阶段释放20名在世的以方被扣押人员等。报道称，协议由美国、埃及、卡塔尔和土耳其担保，只要双方遵守协议，冲突就不会再次发生。

据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报道，巴勒斯坦消息人士表示，哈马斯方面已同意一旦达成协议将释放所有仍在世的以色列被扣押人员，但已故被扣押人员遗体的移交将推迟至现场安全条件允许时再进行。谈判各方还在关于确保停火后不再重启冲突的保障机制问题上取得一定共识。

在孙德刚看来，相较于此前以色列与哈马斯达成的停火协议，这份新协议的象征意义和实质意义都更大。根据协议，巴以将交换所有被扣押的人员，从规模上来看，要比此前分阶段释放扣押人员规模更大。同时，在协议谈判中，尽管以色列和哈马斯仍是进行的间接谈判，但谈判参与方更多，不止美国方面，包括土耳其、埃及、卡塔尔等国也参与了谈判，国际关注度更高。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达成协议的消息在巴以两国间都赢得了民众的欢迎。报道称，在协议达成的消息传出后，社交平台上开始出现巴勒斯坦人在加沙多地庆祝的视频，一些加沙居民表示，不仅仅是他们个人感到高兴，“整个加沙都在欢庆”。同时，在特拉维夫的人质广场，被扣押的以色列人质家属在获悉协议达成后也欢呼雀跃，还有人质家属开香槟表示庆贺。

孙德刚表示，从目前各方的反应来看，对第一阶段协议达成的四点内容还是比较积极的。“自2023年10月以来，本轮巴以冲突已经持续了两年，加上加沙地带愈演愈烈的人道主义危机，各方都希望实现停火止战。”“停火、交换扣押人员、开辟人道主义走廊和以色列撤军，这4点是具有重要意义，如果能够得到落实的话，加沙地带有望真正实现止战停火。”

以色列与哈马斯都“不得不接受”

10月6日起，以色列与哈马斯代表在埃及沙姆沙伊赫举行新一轮间接谈判。美国中东问题特使威特科夫、特朗普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以及来自埃及、卡塔尔和土耳其的官员参与了此次谈判。BBC称，“这是一次可能达成停火的机会，或将终结这场超过一个世纪以来阿拉伯人与犹太人之间最具破坏性与血腥的战争。”

德国媒体指出，过去两年是“巴勒斯坦历史上最黑暗的两年”。据加沙卫生部门发布的数据，迄今为止，已有超过6.7万人丧生，大约17万人受伤，而实际伤亡数字甚至可能更高。联合国方面表示，加沙地带90%以上的民宅已经在战争中损毁，大部分地区陷入了严重的饥荒，190万人流离失所。

报道称，两年血腥冲突后，以色列没能实现最初的目标。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一直宣称，以色列解救全部被扣押人员并“彻底消灭哈马斯”，但在两年后，尽管付出了高昂代价，这两项目标全部没有实现：至今还有48名以色列人被哈马斯扣押，各方估计，其中只有约20人还活着。此外，尽管包括领导人哈尼亚和辛瓦尔等哈马斯高层都遭到以色列暗杀，大量哈马斯武装人员丧生，但无论是作为政治组织还是武装组织的哈马斯实体依然存在，德国媒体称，该组织“已从一支准军事力量转变为去中心化的游击武装”。

BBC则称，哈马斯在本轮冲突中遭到了重创，也不得不同意停火并将权力交给巴勒斯坦官僚，但哈马斯“仍在寻求生存之道，也保留了足够实力，以重建其名号所代表的‘伊斯兰抵抗运动’”。

事实上，无论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都希望冲突结束。BBC称，以色列人已经厌倦了战争，民调显示多数人支持一份能让人质获释并终止战争的协议。同时，加沙地带超过200万巴勒斯坦人正陷入人道主义灾难，一方面遭受以色列的炮火攻击，另一方面面临饥饿，部分地区甚至出现了饥荒。

孙德刚分析表示，以色列和哈马斯都有不得不接受协议的理由。从以色列方面来说，以色列国内要求“以停火换人质”的呼声持续提高，让内塔尼亚胡政府承受了很大压力。特朗普近期不断对以色列施压，迫使以色列接受“人质换停火”的要求。“实际上对以色列来说，如果第一阶段协议能够执行，以色列在面对哈马斯时会掌握更多主动权，因为哈马斯手上已经没有牌了。” 孙德刚说。

孙德刚同时表示，对哈马斯来说，其所面临的国际压力也是不小的，“无论美国、欧洲还是阿拉伯世界、伊斯兰国家，都一致认为应该以人质来换停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哈马斯拒绝协议，那就是哈马斯拒绝了和平。”他认为，现在国际社会、特别是美国愿意为这份停火协议做担保，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哈马斯接受协议的“台阶”，“哈马斯还是把宝压在国际社会的背书上面的。”

实现最终和平仍面临棘手问题

尽管特朗普在社交平台上对和平前景非常乐观，并称9日对“阿拉伯和穆斯林世界、以色列、周边国家和美国来说，是一个伟大的日子”，但事实上，本轮谈判所达成的4点共识，只是上周特朗普与内塔尼亚胡会面后公布的“和平计划”的一部分。BBC称，要持久解决巴以问题，目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报道援引美国前中东人道主义问题特使大卫·萨特菲尔德的话称，这份协议仅仅是“非凡的第一步”，下一阶段各方将面临的问题将更多、更难解决，包括但不限于哈马斯解除武装、建立过渡政府稳定加沙局势，以及“最终重建”等等。

孙德刚认为，无论是目前的协议还是特朗普提出的“和平计划”，都没能为解决巴以问题核心矛盾提出解决方案，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美国和以色列长期坚持的观点本身，就是导致问题无法解决的根源，“接下来如果要进入深水区的话，难度在于以色列和美国不主张建立一个独立的巴勒斯坦国，但国际社会包括伊斯兰国家，主张建立一个包含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在内的、独立的巴勒斯坦国。所以接下来这个问题会更加棘手。”

长期以来，美国和以色列一直反对巴勒斯坦独立建国的“两国方案”，尽管这一方案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支持。今年9月，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葡萄牙、法国、比利时等多国宣布承认巴勒斯坦国，联合国193个会员国中，已有157个承认巴勒斯坦国。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郭嘉昆9月24日表示，越来越多国家承认巴勒斯坦国充分表明了国际社会的主流意愿和共同期盼。巴勒斯坦问题是中东问题的核心，“两国方案”是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的唯一现实出路。“中方将继续同国际社会一道努力，坚定支持巴勒斯坦人民实现独立建国，为早日全面、公正、持久解决巴勒斯坦问题作出不懈努力。”

孙德刚分析指出，除了巴以之间的种种矛盾外，巴勒斯坦内部如何实现和解和团结，也是未来影响和平进程的关键因素。2006年以来，哈马斯控制了加沙地带，与获得国际承认、掌握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和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分庭抗礼。尽管特朗普的“和平计划”提到了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改革的问题，但并未给出明确的路线。

孙德刚表示，尽管美国、以色列和哈马斯都提出要改革巴权力机构，但他们的诉求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哈马斯希望通过在“一人一票”的选举中占据优势甚至获胜，为自己赢得更多合法性；美以则希望通过对巴权力机构的改革，“让巴解组织能够更靠近美国和以色列，打击巴勒斯坦内部所谓的激进派和‘反以力量’。”

2024年7月23日，巴勒斯坦14个派别在北京共同签署《关于结束分裂加强巴勒斯坦民族团结的北京宣言》。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表示，巴勒斯坦各派只有用一个声音说话，正义之声才能更加响亮，唯有携起手来并肩前进，民族解放事业才能取得成功。巴勒斯坦各派的内部和解进程关键是坚定信心，把握方向，循序渐进。只有不断凝聚共识，并将之付诸实践，和解进程才能越走越实，才能更加团结统一。

在孙德刚看来，对巴勒斯坦内部和解而言，《北京宣言》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如何推动各派别真正实现和解，推动相关措施真正实施，仍需要国际社会共同努力，阿拉伯和伊斯兰国家应当给哈马斯和巴解组织内部和解提供更多的保证，否则只是签订一份协议，双方之间也很难有充分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