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又到一年毕业季，各高校陆续迎来了毕业季的“最高潮”——毕业典礼。毕业典礼上，老师们给毕业生上的“最后一课”备受关注。面对学生离开老师，老师总免不了嘱咐几句。而其中不少致辞，不只贴近生活，而且启人深思。

本期我们刊登复旦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陆雄文教授的毕业致辞。在致辞中，陆雄文教授谈到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绕不开的话题——到底什么是“学霸”？我们需要学霸吗？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学霸？我们又不需要什么样的学霸？陆雄文指出，显然，对于管理学院来说，我们不需要Straight A Student型学霸，需要Super Scholar型学霸。陆雄文喊话复旦管院的毕业生：你们是否优秀不是以在校期间各门课程考取的分数所定义，而是以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的实践成就所定义。致辞的最后，陆雄文指出，学霸在英文中还有一个表达，即High Achiever，意指事业上的高成就者。加缪曾说：“在寒冬里，我终于明白，在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真正的学霸要在认知的深渊中点亮责任之光、未来之光。我祝愿你们每个人都能成为属于你们自己、也属于整个社会的学霸。

澎湃商学院将继续选刊各高校教授、校友代表的精彩致辞，也欢迎读者推荐令你难忘的毕业致辞。

尊敬的马余刚副校长，亲爱的毕业生们，尊敬的毕业生亲友们，同事们、朋友们：

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共同见证复旦大学管理学院2025届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以及MBA、EMBA、MPAcc、DBA项目的2233名毕业生，在复旦大学管理学院顺利完成学业。同学们即将扬帆起航，开启人生新篇章。在此，我谨代表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全体师生员工，向全体毕业生们致以最热烈的祝贺和最诚挚的祝福！  

同时，我要向我的同事们致以深深的感谢，感谢你们坚守理想，在教学与研究中不断创新，培养了又一批优秀的学子。感谢各位毕业生的家人亲友们，是你们的支持与理解，共同成就了今天的盛典。我也要向我们的海外合作伙伴表达诚挚的谢意，感谢今天到场的MIT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全球项目助理院长David Capodilupo先生、BI挪威商学院Heidi Wiig教授、复旦大学-香港大学工商管理（国际）硕士项目课程总监邹宏教授、香港城市大学商学院杨志林教授。感谢你们与我们风雨同舟，砥砺前行！ 

同学们，当恢弘的毕业乐章奏响，我们共同站在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恢复建院四十周年的历史坐标上。此刻，充盈于我心中的，远不止庆典的欢腾与荣光，更有对你们殷切的期许与深深的关切。 

恰好两周前，我在台湾访问，看到了复旦大学毕业晚会上的《复旦新闻联播》的视频，主播同学借用我们政立院区“B+楼”调侃了大学的绩点改革。我为此感到高兴，也陷入了思考。高兴的是，我们的年轻学子敢于表达诉求，最终促成了学校修改绩点体系。这是一件好事，是“以学生为中心”的体现。 

但我的思考是：修改了绩点体系，是否就回应了同学们背后的真正诉求？A比A-好多少？A-比B+又好多少？是否A越多，就越好呢？A多就是学霸吗？英语里也有Straight A Student的说法。那个“B+”的背后，似乎藏着一个更深刻的问题，一个我们所有人都绕不开的话题——到底什么是“学霸”？我们需要学霸吗？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学霸？我们又不需要什么样的学霸？  

首先探讨第一个问题，什么是学霸？ 

我特意去问了当下最流行的AI大模型DeepSeek、Kimi、豆包等。答案大同小异：普遍而言，学霸是指学习成绩优异、基础扎实、知识面广的学生；他们往往非常专注、自律，培养了良好的学习习惯，掌握了良好的学习方法，因而在较长时间里能保持在学业上比同龄、同级同学显著领先的优势。 

我们的社会需不需要学霸呢？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类拔萃；学校总是以学生们的应试/会试成绩领先于本地区同行为目标，以更多的应届学生进入门槛殊高的高一级学校为自豪；而学子们也总是对那些为数不多成绩卓然的同窗怀有敬佩之心。可我们真的需要学霸吗？恢复高考以来，历年各地状元进入顶尖大学后，大多学业平平，并不能够占据对同龄同级同学的领先优势。而大学中的诸多学霸进入社会后，也不一定在职场上能取得更加突出的成就。学校、家长乃至学生自己追崇学霸更多地是反映了社会追求升学、择业的功利，而不是作育英才的使命。 

因而，我们有理由提出质疑，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学霸？事实上，有些学生在高中、在大学阶段几乎门门成绩都是A，甚至A+，但他们往往是靠反复刷题、死记硬背而达成的，他们在知识的“存量”上做到了极致。但是一个只会记忆的头脑，和一块移动存储器有什么区别？当人类开始进入AI时代，凡既有知识都能覆盖的问题都能在瞬息间获得答案。因此，再用大量资源去把年轻人训练成答题工具，无异于是戕害生命。 

我们也确实看到少数学霸从年轻时代起求知欲旺盛，对未知充满好奇心、探究心，不仅智力超常，甚至天赋异禀，掌握很强的学习能力和研究能力，以很高的效率学习、积累知识，并以此为基石去拓展对未知领域的认识，进而在学术上和专业上取得非同一般的成就。这些人符合英文中对学霸的另外一种表达，即Super Scholar。 

显然，对于管理学院来说，我们不需要Straight A Student型学霸，如果他们只是会记忆和储存知识，而不是源于内心的热忱，以所积累的知识去探究未知、去成就学术的发现。经验也告诉我们，许多这样的全A学生也缺乏内心的热忱将所学知识运用于实践，去创造管理效益。我们需要Super Scholar型学霸，但对于管理学院而言，能有5%左右的学生愿意为学术理想皓首穷经就已足矣。十多年前，我们就为本科生开设“学术兴趣班”，旨在为那些对未知问题探索表现出好奇、对学术研究生涯愿意尝试、体验的同学，提供一个激发与培养其研究潜能的机会，我们每年也只遴选30名左右的学生参与其中，而最终也只有10名左右的学生会选择攻读博士，并矢志成为学者。  

今天在场的毕业生们，你们大多数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全A学霸，难道你们就不足够优秀？当然不是！管理学院的毕业生们绝大多数是要走上实践管理的道路。你们是否优秀不是以你们在学校期间各门课程考取的分数所定义，而是以你们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的实践成就所定义。 

爱因斯坦曾说：“一旦你停止学习，你就开始走向死亡。”因此你们即将开启的旅程又是一个新的学习旅程，你们要在未来的学程中成为“学霸”，不仅要把管理学院已经学习的知识运用好，而且你们要有很强的目标感、自驱力，以很大的热情去学以致用，进一步提升学习能力去学习新知、探索未知，知行合一，成就理想。 

近年来，我一直鼓励同学们、校友们拓展视野、拓宽知识边界。因为管理学院传统上讲授的专业知识已经不足以去支持你们完成一项面对现实挑战和未来发展的战略决策。事实上，当今世界，几乎任何一个企业的发展都会受到地缘政治和科技革命的影响。 

没有对这一轮多赛道并发、相互交融促进的科技革命的深刻认识，你的企业要么错失搭上产业革命和产业迭代高速列车的机会，要么迅速跌落在夕阳产业的余晖之中。有人说，AI爆发是人类最后一次科技革命。虽然这一断言强调了AI为所有领域的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提供了基础设施的实质，但人类要消灭恶性肿瘤、要实现高质量长寿、要阻滞地球变暖、要移民火星，科技革命绝不会止步于AI。因此，学习广泛的科技新知及其对产业革命和产业迭代的影响，就为我们重新选择未来产业领域和发展机会奠定基础。管理学院的毕业生要引领科创未来、引领产业方向。我们不能困守于传统出口产业，也不能执迷于创造市场爆款。最近火热的Labubu，虽有它商业成功的一面，却也暴露了消费理性的迷失。我们的学生要去创新技术、运用技术，创新产品、创造顾客真实价值，引领未来产业方向和文明进步取向。 

同时，没有必要的世界历史、文化宗教、国际政治格局、金融体系、贸易秩序、供应链结构演进等知识，任何企业的进退选择都显得举步维艰，尤其对于中国企业而言。俄乌尚未止战，哈以冲突又蔓延成伊以互殴，中东会不会被引爆一场新的地区战争？全世界都在密切关注、深度焦虑而又有心无力、无所适从。中国的企业还要不要出海？还要不要布局中东？这是我们新的困扰。一周前的6月14日，应总统的坚持，美国举行了一场耗资4500万美元的阅兵，同时全国各地爆发了“No Kings Day”示威，这是民主与威权的较量，昭示着一个共识崩塌、认同对立、社会脱序的大国衰变图景。 

冷战结束以来，世界政治仍然波谲云诡，充满算计和阴谋，许多政治人物也常是自私、自恋和自大的。发展到今天的美国，更是登峰造极。为了美国优先而可以抛弃盟友，为了减轻债务负担而向全世界发起无差别关税战，为了巩固霸权，意欲吞并格陵兰岛、控制巴拿马运河。民主选举产生这样的政治人物是社会危机的表现，也是政治体制出现系统性免疫崩溃的症候。这样的政治人物以其极度自私、自恋、自大，恣意损毁全球政治、经济、贸易秩序，以国家利益之名绑架全世界，这是对全世界的不道德、不公平，这是对全世界最大的不正确。为此，我们该如何厘清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该如何摆脱遭绑架的桎梏？我们该如何破解迷雾，找到我们企业发展的出路？这几乎是每个企业家、每个管理者都要去思考的问题，这几乎是全世界的问题。 

毕业生们，对当下科技革命和地缘政治的认识已成为你们新学程的必修课，对你们学习成效的评分不再由老师们给出，而是由你们今后事业成就的大小来定义。 

这或许是最坏的时代，也或许是最好的时代。一切依赖于你们先前学习积累的厚度、学习能力的强度，依赖于你们未来学习探求的高度，依赖于你们使命愿望和自驱担当。这将是一个真正学霸修炼、诞生的学程。 

毕业生们，最后我还要告诉你们，学霸在英文中还有一个表达，即High Achiever，意指事业上的高成就者。加缪曾说：“在寒冬里，我终于明白，在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真正的学霸要在认知的深渊中点亮责任之光、未来之光。我祝愿你们每个人都能成为属于你们自己、也属于整个社会的学霸。  

今年是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恢复建院40周年。40年来，我们几代教职员工筚路蓝缕，不懈奋斗，走过了西方主流商学院七、八十年建设发展的道路，如今已跻身世界一流行列，然而我们还处在一流行列中后部的位置。我一直说管理学院的成就高度是以校友成就的高度来定义的。在没有全球商学院排名的年代，哈佛商学院被公认为全球管理教育的领导者，是因为其校友领导着最多数量的世界500强企业。我期许今天的毕业生们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成为你们所在企业的领导者、所在产业的领导者、社会各领域的领导者，以你们改变与发展世界的努力和贡献，成就你们High Achiever的高度，实现你们年轻时学霸的梦想，并奠定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恢复建院50周年、60周年时屹立于世界一流商学院前列的尊崇地位。  

我们政立院区的落成启用，代表了全体管院人面向未来一百年的追求与梦想，也以世界领先的硬件设施形象赢得全球同行的尊敬与羡慕。同时，我也希望，未来当人们再谈起政立院区“B+楼”，它不再是关于绩点自嘲的符号，而是我们共同的信念与荣光——它代表Business Plus，代表你们在管理实践或学术研究上永不止息的进步，代表我们已然成为一所不断追求卓越的世界顶尖学府。  

我更希望，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位毕业生，都能成为More than Best，Best Plus，一个超越自我、拓新领变的时代先锋！ 

今后你们的灿烂前程必将与复旦大学管理学院的光辉历程交相辉映、照耀世界。 

寄希望于你们！祝福你们！

（本文原题为《重新定义B+，做拓新领变的时代先锋｜复旦管院陆雄文院长2025年毕业致辞》，作者陆雄文为复旦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复旦管院”，获授权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