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新华社报道，日本首相、执政党自民党总裁石破茂当地时间7日18时在首相官邸举行记者会，宣布决定辞去自民党总裁职务。

当地时间2025年9月7日，日本东京，日本首相石破茂宣布辞职。视觉中国 图

石破茂表示，自己并非贪恋职权之人，美国关税措施相关谈判告一段落，现在正是适当的时机，因此决定让贤。直到新总裁选出之前，将切实履行对国民应尽的责任，把未来托付给新任首相。

石破茂于去年9月当选自民党总裁，其任期应在2027年9月结束。在去年10月举行的日本国会众议院选举中，由自民党和公明党组成的执政联盟丧失过半数议席。在今年7月举行的日本国会参议院选举中，执政联盟也失去了过半数议席。

近期，自民党内要求石破下台的呼声高涨，石破此前坚持表达继续执政的意愿，党内“倒石破”势力便开始推动提前举行自民党总裁选举的程序。如果党所属国会议员295人加上都道府县支部联合会代表47人，总计342人中，有过半数的172人以上提出要求，就可以提前举行党总裁选举。这一进程被视为“罢免首相”的前奏。

自民党总裁选举管理委员会通知，要求主张提前举行总裁选举的议员和代表于9月8日向自民党总部提交书面材料，意味着石破茂的首相之位是否受到终极挑战将在8日见分晓。日本富士新闻台7日上午发布的调查数据显示，国会议员和代表已有过半数决定提交要求提前选举的材料。

大势所趋，石破茂或许也意识到了严峻的局面，6日下午开始相继与经济再生担当相赤泽亮正、前首相菅义伟、农林水产相小泉进次郎进行会谈。据NHK报道，石破与小泉会谈约2小时，被认为就如何谋求党内团结等问题进行了协商。

“在这样的局面下，石破主动辞职，也是为了保留颜面选择‘荣誉性退休’。而接下来日本政局将更加动荡，不论谁上台都不可能是长期首相，将又一次陷入‘一年一相’的混乱局面。”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东北亚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蔡亮对（www.thepaper.cn）说道。

关于继任者，参加自民党总裁选举需要获得20名以上党内国会议员的推荐，前经济安保相高市早苗、农林水产相小泉进次郎、官房长官林芳正、前经济安保相小林鹰之、前干事长茂木敏充等人都被视为潜在的候选人，他们都曾参与去年9月的总裁选举。

蔡亮认为，下一任首相的可能人选包括小林鹰之、高市早苗和小泉进次郎。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小林鹰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既带有鲜明的右翼色彩，同时也有“国际派”的形象。但形势瞬息万变，仍需进一步观察。

步步紧逼，“墙倒众人推”

在9月2日举行的自民党两院议员总会上，石破茂深深鞠躬致歉，他拿起麦克风说：“（参院选举）惨败是我的责任”，“我不会固守地位，也不会逃避责任，将在适当的时候作出决定。”

“当时内心一动，以为他终于要宣布辞职了，还忍不住往前探身。”一位出席两院议员总会的议员会后对日媒说道。然而，石破随后补充：“会在适当的时候作出决定。”

接下来，石破茂被党内同僚当面责难的场面再次上演。实际上，早在7月28日的自民党参众两院议员恳谈会上就出现了类似的状况，要求石破下台的呼声呈压倒性局面。以自民党已解散的原安倍派为首，一些议员频频活动，形成“倒石破”势力，从选举结束后的7月底以来一直要求首相下台。

石破茂本身就是作为自民党内的“非主流”人士上台，党内唯一派阀“麻生派”和已解散的“安倍派”与石破不站在同一阵营。而从政绩来说，他也没有亮眼的成绩单。蔡亮表示，石破在这一年中面对诸多困难和危局，没有明确的政策重点，所做的贡献乏善可陈。

“当首相太累了，没有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在8月21日的非洲开发会议晚宴上，石破发表演讲时大倒苦水。当时，“倒石破”势力正在敦促提前举行自民党总裁选举，变相加速换届。

据共同社4日报道，众院当选五次以下的骨干和年轻议员近期多次开会，表示赞成提前举行自民党总裁选举。当选六次以上的资深议员则持观望态度。

与此同时，自民党内辞职的多米诺骨牌已被推动。9月2日的两院议员会议后，自民党干事长森山裕在记者会上表达辞任意向，表示作为干事长必须为选举结果负责。石破未表态是否会接受他的辞呈，也没有直接谈及自己是否考虑辞职。他说：“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判断自己的责任。但首先，我认为必须全力以赴去做人民希望我们去做的事情。”

石破的党内基础薄弱，而森山裕以协调能力著称，并与在野党及各政府部门保持关系，被认为是石破的强有力支撑。据时事通信社8月21日报道，石破茂向身边人表示“如果没有森山，政权无法维持”，表达了希望森山裕留任的意愿。

与森山裕同时表明辞意的还有自民党政调会长小野寺五典、总务会长铃木俊一、选举对策委员长木原诚二，他们2日均以承担败选责任为由向首相表示辞职意向。被称为 “党内四役”的关键高官们一起表明辞意，政权运营陷入困难。

很快，石破政权似乎出现一种墙倒众人推之势。9月3日，日本前首相、自民党最高顾问麻生太郎在“麻生派”的研修会上呼吁提前举行该党总裁选举。他说，已决定签署并提交要求提前举行总裁选举的书面文件，“必须构建一个能让我们赢得下届众议院选举的体制”。 

麻生派是自民党目前唯一的派阀，共有43名成员。麻生表示：“希望每位议员都能认真判断”，强调不会束缚各议员的自主决策。不过，他的表态仍然会成为议员们做出判断的重要参考。该派骨干议员对共同社表示, “派内此前态度模糊的人将与麻生看齐”。

推动提前总裁选举的势力迅速向“政务三役”（内阁大臣、副大臣、政务官）施加影响。数字副大臣、法务副大臣等纷纷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要求举行总裁选举。甚至连麻生派所属的法务大臣5日也提出举行临时选举，这是石破政权首位阁僚公开做出这样的表态。

值得一提的是，日本国内多个新闻媒体的民意调查均显示，石破内阁8月的支持率较上个月升高。《日本经济新闻》9月1日发布的民调显示，内阁支持率较7月上升10个百分点至42%；共同社8月24日发布的民调显示，内阁支持率较上月上升12.5%至35.4%。

日经和共同社的民调指出，高龄群体中倾向于支持石破继续执政的比例较高，而在年轻群体中，主张尽早更换首相的比例更高。根据《每日新闻》的民调，认为“没有必要辞职”的理由中，排在首位的是“看起来是在把权力斗争置于国民利益之上”。在自民党内要求石破下台的权斗愈演愈烈时，忙于外交事务的首相获得了一部分“同情分”。

另外一个重要因素是，许多人认为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出任首相，而非认可石破的执政表现。在参议院选举后，自民党本部前多次出现集会活动，呼吁“石破茂别辞职”。《朝日新闻》从集会参与者中了解到，他们很多人是在野党支持者，担心像高市早苗这样的鹰派候选人上台，相比之下石破看起来更加温和。

困境之中的石破茂也在寻求解法。8月25日傍晚，他乘坐公车前往东京丸之内的皇宫酒店，当晚与现年83岁的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等人共进晚餐。《西日本新闻》报道称，从氛围来看，可以说是石破政权“幕后支持者们”的一次鼓励聚会。“如果（自民党人）的想法和你们一样，那该多好啊！”石破在席间感叹道。

以“讨厌应酬”而闻名的石破茂主动向小泉发起了聚餐邀请，晚餐同席的自民党前副总裁山崎拓向日媒透露，小泉对石破提到自己2005年担任首相时采取的“邮政解散”等事宜，并就政权运作向石破给出了建议。（注：“邮政解散”指小泉主张的邮政民营化改革方案在参议院遭否决后，他随即决定解散众议院，并提前举行众议院大选。）

据《读卖新闻》5日报道，石破茂曾对多名自民党议员说：“如果要搞总裁选举的话，还不如解散。”但是，解散众议院面临巨大困难，根据日本宪法，解散的决定须由内阁建议和批准。现实情况是，不仅是部分阁僚，执政联盟伙伴公明党也反对提前解散。

“后石破”竞争打响，执政联盟将更“右”

在9月7日的紧急记者会上，石破茂表示，关于接下来的自民党总裁选举，已告知党干事长森山裕，要求尽快实施任期中总裁缺位的临时总裁选举程序，无需再推动提前选举的程序。

《每日新闻》和《日本经济新闻》近期就下任首相合适人选进行民调，结果均显示，除石破茂之外，高市早苗和小泉进次郎的支持率较高。但是，自民党总裁选举并非民选，民意仅为参考项之一，谁出任总裁主要取决于党内意志。

自民党总裁选举有两种方式，原则上常规的总裁选举程序中，由自民党国会议员及全国各地自民党党员、党友票选决定总裁，这两部分票数相等，均为394票，合计788票。

不过，自民党党章允许紧急情况下可以启动“简易型”选举，即国会议员和地方支部联合会代表投票。若此次采取这种方式，则由295张“国会议员票”和分配给47个都道府县支部联合会的141张“地方票”，共436票进行角逐。2020年安倍辞任时就是采取的这种简易选举方式，2024年则是采用的常规程序。

尽管自民党长期一党独大，目前自民、公明两党在众参两院均未掌握过半数，即使党内选出总裁，也不能完全保证在国会首相指名选举中获得通过。在首相指名中，如果在野党团结一致推举非自民党候选人，就可能出现政权更替。分析普遍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低，因为在野党目前也处于分裂状态。

但是，自民党想要推动预算案及法案的通过，必须依赖在野党的合作，要在众院确保过半数，需要立宪民主党、日本维新会或国民民主党中至少一个政党的赞成。下一任首相将面临的课题是，就2025年度补充预算案和2026年度预算案、税制改革相关法案，如何与在野党达成协议并推动通过。

蔡亮指出，未来的执政联盟将比现在更“右”，从参议院选举可以看出，民粹主义的动向非常明显，自民党在参众两院占少数的情况下，执政联盟必然要发生变化，可能要拉另一个政党加入变成三党联盟，届时这个小党作为关键少数将不断“拿捏”自民党。

自民党内部也出现了要求扩大联合执政伙伴以确保政权稳定运作的声音。在接下来的总裁选举中，与哪些政党合作预计将成为焦点之一。

据《朝日新闻》7日报道，自民党将就具体的总裁选举方式展开讨论，如果沿用去年相同的做法，那么投票与计票日很可能定在10月上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