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20日至21日，由厦门大学哲学系与《厦门大学学报（哲社版）》编辑部联合主办的“时代议程中的伦理思想：第一届伦理思想创新论坛”在厦门成功召开。三十多位我国哲学伦理学领域领军学者围绕伦理学在当代社会中的理论创新、实践转向与文明使命展开深入研讨。

论坛开幕式由厦门大学哲学系教授张曦主持。厦门大学党委常委、副校长吴超鹏教授首先致辞。他回顾了厦门大学伦理学科的百年发展历程，指出自建校之初设立专门的伦理学课程以来，厦大在伦理学研究领域已经形成深厚学术积淀，保持着学术创新活力。他强调，在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过程中，厦大伦理学应当自觉承担起回应时代议题、推动文明发展的重要使命，在人工智能、生物技术、生命科学与伦理学交叉的前沿问题上开展人文与科技相结合的深入研究。最后，他希望各位专家学者继续支持厦大伦理学科建设，共同推动中国伦理学事业的繁荣发展。

清华大学万俊人教授在致辞中从宏观视角分析了当代伦理学面临的时代挑战。他指出，我们处在一个高度不确定的时代，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的飞速发展正在深刻重塑社会结构与价值观念。这种变革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出了人类的理解与控制范围。万教授认为，面对所谓“自利的时代”与“美国优先”等话语背后的帝国逻辑与支配思维，中国伦理学界更要保持清醒认知与伦理自觉。他强调，哲学与时代本质上是相互定义的，我们在理解这个时代之外，更应以学术回应时代，承担起定义时代的精神责任。年轻一代学者应当抓住这一机遇，积极发声，以思想的力量参与时代的构建。

中国人民大学张霄教授作为兄弟院校学科代表致辞。他从学科发展的角度探讨了应用伦理学在当代的重要价值。他指出，应用伦理学于2022年被正式列入教育部学科目录，成为哲学门类下的一级专业学位类别，下设生命伦理、科技伦理、工程伦理、企业伦理及环境伦理五个二级领域，这一学科设置不仅有助于促进哲学学科内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与社会服务的深度融合，也将为人文、社科及自然科学领域搭建起跨学科对话的桥梁。他祝愿厦门大学伦理学科尽早在应用伦理专业学位建设工作中取得突破。

随后，会议召集人张曦教授阐述了创办“伦理思想创新论坛”的中长期发展构想。他表示，论坛的创设旨在主动回应时代议程与文明之问。当前，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稳步推进，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刻演化，伦理学应深入思考现实力量对秩序和人性的影响，推动伦理思想从传统学说史研究转向问题回应性研究，在中国式现代化语境下，整合古今中西伦理思想资源，围绕重大现实议题开展有启发性的探讨。他表示，伦理学基础理论和方法论的系统突破，依赖于对古今中西伦理思想资源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希望通过创办这个论坛，倡导中国伦理学人在全球文明视野中洞察当代生活的伦理意义，以我们时代的人性生活新经验，为构建伦理学自主知识体系事业做贡献。

开幕式之后，四位资深教授聚焦发表主旨演讲，《江海学刊》赵涛研究员和华侨大学薛秀军教授共同主持。万俊人教授的报告以“哲学的时代与时代的哲学”为题。他指出，我们身处一个高度不确定的时代，这种不确定性不仅在于技术与社会结构的快速变革，更在于这种变革已在一定程度上超出了人类的理解与控制范围。这样的时代特征要求我们重新审视时空结构、认知结构和价值结构三者之间的关系，并意识到哲学与时代本质上的相互定义关系。万教授指出，当代哲学工作者要打破学科壁垒，以跨学科、跨文化的视野开展知识探索和意义重构，以积极姿态介入时代议程的设定，通过思想与行动，部分地引导技术、文化和制度向更符合人类理想的方向发展。

樊和平教授的报告聚焦应用伦理学的“应用”风险。他指出，应用伦理学在当代的兴起，源于时代对文明底线的频繁触及、国家战略的召唤、研究范式的调整及伦理学寻求现实在场的机会。然而，在其“应用”过程中存在三重结构性风险：一是“学”与“用”失重的风险，表现为有“用”无“学”或无“学”可“用”的困境；二是如何“应”用的风险，即伦理学在介入现实时可能从文明“编剧”降格为“客串”角色；三是在何处“用”的风险，涉及伦理学应在何种层面发挥作用。樊教授强调，应用伦理学应回归伦理学的文明本务，致力于伦理精神的价值生态建构，推动中华文明形态的现代革新。它不仅是技术层面的支持，更应承担文明使命，参与人类未来的宏大叙事。

李建华教授在报告中从全新的角度探讨了应用伦理学研究的“事件化”特征。他指出，应用伦理学研究正经历从传统的实体思维和规范优先，转向以具体事件为出发点的情境化、生成性伦理思考。事件化的应用伦理学强调伦理意义是在具体情境中生成的，而非来自抽象规范的直接应用。它要求我们打破静态、统一的实体性思维，转向对“如何发生”的关注，注重情境内多元价值的协调而非单一原则的优先。在方法上，它倡导情境分析、动态跟踪和语境介入，拒绝将伦理问题简化为概念游戏或逻辑演绎，而是嵌入时空、文化与社会结构中进行整体把握。同时，应用伦理学也需要在事件敏感性与比较性理论视野之间寻求平衡，既回归生活世界，又不放弃对普遍伦理意义的探索。

最后，邓安庆教授作“全球变局中的全球伦理”报告。他指出，在全球变局的背景下，哲学与伦理学的任务不仅在于理解世界，更在于为世界确定方向。面对当前时代，传统哲学把握世界的方式已显滞后，要求哲学在事件发生之中介入，以存在论的视野回应现实的紧迫性。全球伦理的探讨需从宗教共识转向哲学存在论的奠基，上升至存在论层面，追问“如何能有一个世界”，将伦理视为世界构成性的存在机制，而非习俗性或制度性的规范。全球伦理须超越国家框架，立足于全球公民个体的自由与实践联合，既回应正义的秩序要求，又保障个体自由的实现，在恐惧与共存的辩证中寻求规范性的心理认同与社会机制。

9月20日下午开始，会议进入分组报告环节。本次会议专设“女性伦理学家专场”，作为第一场分组报告，由《东南学术》郑珊珊编审主持。东北农业大学武卉昕教授向与会代表介绍了俄罗斯伦理思想史研究的核心发现与当前动向。武教授的研究基于断代史线索，系统梳理了从9世纪至19世纪末的俄罗斯伦理思想，旨在揭示其本质特征、内在统一性及民族道德特质的形成机制。吉林大学曲红梅教授探讨了康德的世界公民主义思想在当代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她指出，康德在《永久和平论》等晚年政治著作中提出，永久和平不仅是一种理念，更是一项可实践的哲学规划，其思想核心涵盖道德与政治两个维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谢惠媛教授分析了但丁在《论世界帝国》和《神曲》等著作中系统构建的以伦理为基础的世界帝国理论，指出该理论不仅回应中世纪后期的封建割据、教权与王权冲突等现实问题，而且具有形而上基础，同时还体现对物性和人性的独特理解。首都师范大学朱慧玲教授聚焦家庭内部的性别差异问题，强调现有理论在性别维度上的缺失。朱教授批判了罗尔斯的正义理论，认为其以抽象平等掩盖了真实的性别差异与社会角色分工，主张以“应得”为基础，将女性的特殊贡献纳入分配正义的核心考量。最后，华南师范大学詹莹莹教授以现代性视阈下美德与规范的争论为核心，聚焦于麦金太尔和伯纳德·威廉斯对康德伦理学及启蒙道德规划的批评，指出现代性道德事业面临权威丧失、话语多元与目的世俗化等困境。

第二场报告由福建省社会科学院林秀琴研究员主持。清华大学李义天教授以《“别装”：对时代伦理状况的一种观察》为题，通过分析多个现实案例，归纳出“不装”背后的三种动机。他强调，这种态度既源于社会结构固化引发的反抗，也来自人在高度不确定性中的戏谑或逃避。中国人民大学张霄教授系统阐述了马克思主义伦理学对西方传统伦理学困境的突破及其当代价值。中国社科院张永义研究员对国际伦理学的理论范式进行批判性分析，认为道德利益是国家利益的重要构成，伦理规范成为核心分析工具；国际伦理正从静态范式转向动态批判，从规范演绎转向实践哲学与经验研究的方法论自觉，从理想理论转向非理想理论的“次优伦理”。苏州大学陈进华教授围绕“应用伦理话语的原创性”展开论述，他从问题域、方法论和主体性三个维度阐释了应用伦理的原创性所在，强调应用伦理的原创性精髓在于其实现了伦理学的“革命性落地”，不再拘泥于抽象概念之争，而是致力于在解决人类共同难题的实践中融通生成新的伦理智慧。

第三场报告由《东南学术》苏媚媚编辑主持。中国人民大学刘玮教授首先系统阐述了“闲暇”在亚里士多德思想中的双重意涵，指出闲暇不同于娱乐或休息，真正的闲暇应以严肃且卓越的行动为内容，如政治参与、音乐文学、哲学沉思等。南京师范大学陶涛教授介绍了斯多亚学派的命运观，指出其主张一种因果决定论与自然决定论，但明确反对宿命论、伦理决定论和心理决定论，强调命运并非否定人的能动性。中南大学周谨平教授指出，在全球化与信息化背景下，社会多样性日益显著，而保守主义回潮与群体冲突不断加剧，这使得宽容成为亟须反思的伦理课题。厦门大学谢晓东教授对传统的“辞让”品德进行了批判性反思，认为辞让行为可能引发心理上的不对称与潜在低效，主张伦理秩序应当以规则而非美德为基础。

9月21日上午的报告进一步深入传统伦理与现代价值的融合问题，展现了伦理学研究的历史深度与现实关怀，由《道德与文明》杨义芹研究员主持。南京大学韩玉胜老师探讨了儒家士人德教传统中的“政教”与“俗教”两个维度，指出儒家通过这两种传统不仅塑造了中国古代社会的伦理秩序，也为当代思考道德教育与文化传承提供了历史借鉴。东南大学高广旭教授阐述了历史唯物主义与道德自由的关系问题，旨在超越西方启蒙道德哲学对自由的理解困境，指出真正的道德自由需在“真实的共同体”中实现。湖南师范大学文贤庆教授指出，“人民性”“人类命运共同体”与“社会主义集体主义”三个概念是具有独特性的标识性概念，他们一起反映了中国式现代化所孕育的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伦理精神特质。厦门大学张会永教授从德国古典哲学中汲取资源，探讨了将动物与人工智能纳入伦理共同体的可能性与路径。

第五场报告延续了理论深度与现实关怀的双重取向，展现了伦理学研究方法论的多元发展与创新，由《伦理学研究》文贤庆教授主持。浙江大学林志猛教授系统阐释了尼采哲学中“权力意志”的核心内涵及其作为价值设定原则的深远意义，指出权力意志是生命自我超越、创造与解释的内在力量。中山大学陈乔见教授探讨了先秦诸子尤其是孟子与庄子关于价值判断与道德判断的哲学论辩，揭示二者在善恶、是非问题上的根本分歧与理论困境。厦门大学冯兵教授阐述了朱熹关于“孝”的理论体系，指出朱熹的孝论以“四书”、《孝经》等经典为基础，以“理-气”结构论证孝的形上依据。兰州大学张言亮教授探讨了现代社会中道德推理面临的挑战与可能路径，提出一种兼容后果论与义务论的道德推理框架。

最后一场报告由东南大学庞俊来教授领衔压轴，《厦门大学学报》廖哲平编辑主持。庞俊来教授反思了当代中国伦理学的学科困境与时代使命，指出当前伦理学在研究取向上或依附于马克思主义哲学、西方哲学或中国哲学框架，缺乏真正独立的学科身份与理论范式，并以道德偶然与伦理理解为核心概念表达了对当代中国伦理学理论的思考。厦门大学王凯立助理教授探讨了现代道德哲学语境下朱子思想的诠释问题，尤其聚焦于牟宗三以康德“自律-他律”模式对朱子伦理学的判释。德国弗赖堡大学博士候选人钱诚研究了海德格尔对人类生存的描述及其伦理意涵，指出海德格尔以“存在”作为不可还原的原初理由，试图以中性方式描述人生在世的结构，但是此举或许无法真正应对具有复杂性的具体伦理情景。

本次论坛不仅展示了中国伦理学在理论创新、问题回应与学科建设方面的最新成果，更凸显了伦理学在回应时代议程、推动文明转型中的不可替代作用。与会学者一致认为，面对技术变革、全球冲突与价值多元的挑战，伦理学应更积极地介入公共议题，构建兼具中国特色与全球视野的自主知识体系。论坛的成功举办，为全国伦理学工作者提供了高质量的学术交流平台，促进了不同学术观点和研究方法的碰撞与融合，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提供了深层的价值支撑。